临江酹月

云山如昨好

La fretine

BGM: Can't stand the rain (答应我点开并戴两只耳机,吻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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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只有当十二岁的雨在房顶上落,我才会仰面盯着天花板,开始喊她的名字。

    Elodie!Elodie!我要教会你热情奔放!

    我会喊得极大声,大声极了,再加上妈妈的断喝,夹在一起能冲出去把云雨给震慑成哑巴;最好不过妈妈在大雨天出门,那样我就能让房子坍塌,然后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,邀请Elo同我在雨夜出走。

    我会事先把所有雨具都藏好,确保它们能够被彻底埋在废墟之下,不会像院子里被蚂蚁钻烂了的病树,从草间挣扎出枝枝杈杈庇护虞美人。

    再给手电筒换上快要用完的电池,摁下开关只有滞涩的光,像没有补给即将断流的河,在路灯通明的马路上指向沙漠背后的绿洲中的阿瓦隆(我会说服她:他乡即故乡)。

    紧接着,捏住Elo的腕骨,大踏步踩过每一滩积水,精准命中中心,确保她的方口皮鞋进水,确保她的蕾丝短袜浸水,确保她从头皮到脚趾无一处不湿溻溻黏答答,和所有坚韧的树木呀动物呀都一样——最重要的,和我也一样,这样就算瞒天过海的蓄意而为。

    有时候我们有影子,有时候我们没有,有影子的时候我们就互相踩影子,没影子的时候我们就凝视彼此,我要看她用唇拗出只能比脸色更苍白的微笑形状,除去鼻梁和睫毛高高翘起,其他都服帖服软,眼窝甚至会陷下去。我会看到我自己被放缩了装在里面,小过跳蝻小过鼠妇,无论如何张牙舞爪,也不会惊起波澜,只会有极细微的漾动,不会像我看见她那样地破开。我的言行化进去就成了松脂,粘稠棕黄凝固成剔透,剔透顽固得无以毁坏,死死地包裹住我,把我这个由表及里的枯脆扮得亘古不朽。

    是她想拥有琥珀色的双眼吗?我不知道该相信我目睹的事物还是去相信我的目光,因为我总能从她身上看出来欲望的形态——不是占有,而是施爱。她是我内心无处派遣的爱意的外化,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。

    我穿的可是红色的皮鞋,怎么能不跳舞呢?探戈或恰恰我们都不会,索性乱跳一气,拽来拽去,拽出来无数次趔趄无数次颠扑。过路的货车司机探出头来问我们想不想死,我负责开怀大笑,Elo负责一本正经地回答:不,先生,我们已经去世。我们不期待惊慌失措的呼喊,却为了他们叼着一根被浇灭的烟头而无限欢愉。

    如果Elo开始急促地喘息,我就停下来,从衣兜里掏出妈妈的化妆镜和口红,问她,我给你化妆好么?然后我把镜子对准她自然微张的口,用膏体在镜面上描摹她的唇形,听她笑骂我责怪我,因为我打开了她的期待又帮她守住了好孩子准则的大门。雨水会把红块冲散,换成红色的涓流代她吻我的指甲同指肤缚骨。我等着它即将掉落或彻底无色的那一刻,紧紧攥住Elo的手掌,好延续行程。

    我会看着她的眼睛,也让她看着我的眼睛。我会说,我希望接近你,希望你爱我。

    她会露出忧伤的神情的我知道,我见过八次九次或十次了。她会试图召回我的理智,用它填充我,但我只愿意做她手里一只绒毛熊,最好她手里拿着的是棉花。她会说你可以接近但不能爱我,爱我是不明智的,我会躲起来。

    然后她就真的躲起来了,我怎么样也找不到她。我一个人在大雨里跳脚,转悠,大喊大叫。我想她的忧伤无非是低落的热情,所以我说你没有教我明智,Elo,不要明智,要爱,我要教你热情奔放。

    但事实上,妈妈从不在下雨天出门。每当我大声呼喊Elo,她就会在断喝的同时拿来水和五颜六色的小药片,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看不见Elo。某个下雨天,我嗅到客房中飘出的刺激性气体,于是打开衣柜,近乎惊喜地迎来恶臭扑面。我颤抖着清理杂物,期待着那是被藏起来的Elo的骸骨,但除了陈旧的积水什么也没有。

    我把头凑近去,看到漂浮在棕黄液体上的昆虫,好比一个又一个我正漂浮在Elo流动的双眼中。正当我想呼唤Elo的时候,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,伸出手把我的脑袋按入水中。我在闭眼前看到她搽好了口红,用溢出来的浊黄的歌声彻底封存我的耳朵。

(粗体字源自纪德《人间食粮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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